是日,天还未亮。
沈却好容易才从谢时观的怀里挣了出来,他没急着走,反而坐在榻边停了会儿。
厢壁边上的那块被他弄脏的厚绒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殿下丢出去了,昨夜到了后边,他已到了晕头转向的地步,人半昏半醒着,一直努力睁着眼,却怎么也聚不起精神来。
他不知道殿下是怎么和外头的人说的,思来昨夜都被送出去了,总不能赖到那小崽子身上,可上头那掩不掉的气味……他们怎么可能嗅不到呢?
沈却心里挂念着思来,有心想去看看那崽子究竟怎么样了,肯不肯吃奶,睡下了没有,但又畏着外头那些人的目光,迟迟都起不来身。
旁的人也就算了,他最怕看见的还是沈向之,他幼年丧母,后头又被卖进人牙子手里,心里便不再肯认那个阿爷了。
后来被买进了雁王府,是师父教他习武锻体,也是师父带他去的兰苼院,那屋里的床帐褥子,乃至于杯盘几案,事无巨细,几乎都是师父替他置办的。
姜少雄只是给了他一条命,可真正教他要怎样活下来的人,却是沈向之。
这么些年,沈却几乎是跟在他的身后,看着他的背影长大的。
他不知道师父心里是怎样想的,可沈却心里却是正正经经地拿他当父辈来看的,正因如此,沈却才更怕被他看着,只要一个眼神不对,他便就会像被攥紧了心肺一般疼。
身后榻上的谢时观掀开眼皮,见这哑巴只着一件单衣坐在榻边,于是便懒懒地探出一只手来,把他往回揽:“夜里这样凉,你又想去哪儿?”
还不等他比划,殿下便很霸道地替他下了论断:“不许去,快进来睡。”
这会儿灯烛都熄得只剩下厢壁角落里那一盏,那烛芯眼看着也快燃尽了,昏暗暗地照亮着那一小块地方。
在这样的光线里,凑近了也不过只能看到一点轮廓影子,沈却眼下就算是抬手比划了,殿下也未必看得清。
因此沈却便只好拉着他手,在他展开的手心里写了个“孩”字。
谢时观这会儿困得已有些迷糊了,只觉得手心里发痒,却辨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字,逼得那哑巴接连写了好几回,他才终于认了出来。
“唔……”殿下攥着他的手,那只手又冰又冷的,他方才分明才抱着揉着给捂热了,“那崽子不是都送到奶娘那去了吗?那小奶娘是干净的,良人身,又有兵卒们日夜盯着,你不必忧心。”
可这哑巴却仍旧不肯上榻,谢时观拗不过他,因此便只好道:“那你看一眼就回来,记得把案上的那件鹤氅披上了再出去。”
沈却悄没生息地就出去了,他没去拿那件鹤氅,那是殿下的常服,他若是不知耻地披出去见人,那也太难为情了。
掀了帘出去,只见外头晨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