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也看到了燕熙的消瘦。
最近一次燕熙来军营,单薄的身体几乎称得上是弱不经风,而且脸色瞧着也不如先前红润。
亲近的人都能瞧出燕熙生病了,所以当小徒弟轻声地跟他说“阿溟是徒儿的伴侣”时,汉临漠根本狠不下心去拒绝。
他早在燕熙开口时就心软了,当夜就写了信,送到了靖都-
汉临漠的停顿短到只有一滴雨落下的时间,他脑海中闪过师徒间无数过往,他喉头僵硬,开口竟是无比艰难,然而时间那么残酷,不容他再调整情绪。
汉临漠一字一顿地说:“告诉微雨,师父不要他天下无敌,师父要他平安喜乐。”
方循背过身去时,泪难以抑制地滑下,他甩开马鞭,纵马疾驰在最前头,骑兵和步兵以冲刺的速度跟上。
漠狄军黑压压的人影已经跑进了视野,汉临漠高举军刀,火铳队在前些日子已训练娴熟,他精确地数着漠狄的马蹄声,计算着射程。
漠狄大军从两边夹来,像是天地间张开的巨口,合上嘴就能一口吞掉两万五的苍龙军。
中军在极速奔跑,方循领兵冲向正在快速合上的夹缝,他擦干了眼泪,战局不允许他感情用事,他要护的是主力。
汉临漠早在出营时,就说过,要把这些人带回去。
漠狄骑兵在雨中仍如电掣,夹缝在快速收缩。
敌军马蹄已经近到百步之内,方循听到了漠狄骑兵拔刀的声音。然而,两万人跑出去要有足够的宽度,中军像是一头被困的巨龙,银色的铠甲在黑色的凶潮里显得束手无策。
就在此时,火铳响了。
四百把火铳在雨雾中打出火龙,子弹犹如流星般飞进漠狄的队伍。
弓弩手在火铳的间隙放箭,弓箭的射程更远,飞至高空再下落到后排的敌军身上。
那道逃生的夹缝被生生地扯住,方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,中军嘶吼着飞涌而出。
有人在狂奔中抹泪,中军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剩下的人回不去了,这是兄弟们用命给他们搏得的生机-
肖顺蹲在火铳队的前排。
他从未有过的冷静,握枪的手分毫不抖。
随着队长一声令下,他扣动扳机,子弹咬着火星飞射出去。
接下来是繁琐的换弹上膛过程,肖顺蹲下身,身后的兄弟站起来,用与他同样的动作发射子弹。
火星飘落,还未沾到肖顺的头盔就被浇灭在雨中。
肖顺换好子弹,在上膛时,第二排的队员一样蹲下去,第三排站起来。
第三轮的子弹飞出去后,肖顺握着枪,瞄准前方再次站起。
这是他在军营里训练过无数次的阵形,据说是燕熙亲笔写下,附在火铳里一并送来的。
肖顺大约知道自己又要到时候了。
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害怕,他从前是被屠杀的对象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