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象这样深,其实还是早年万寿宴上见过他。
或许沈奚靖不记得,也或许记得不能说,但穆琛对他印象却十分深刻。
那是宏成三十四年春,先帝四十岁万寿节。
那年,他刚刚八岁,因为是宫人所生,吃穿用度和帝君与侍君们所出皇兄们没得比。
但他到底是皇帝儿子,是天家皇子,也要为父皇祝寿。也就是寿宴上,他看见沈奚靖。
他知道他是沈侍郎家庶子,知道他有块祖父送给他鲤鱼玉佩,知道他有对他极好哥哥们,也知道他曾经穿着锦缎长衫,作为世家子弟进宫拜寿。
那个时候沈奚靖也就五六岁,白白胖胖,可爱至极。
哪里像现在。
穆琛目光从他脸上直滑到鞋面上,他长高,瘦得不成样子,头发干燥枯黄,穿着过大粗布豆青色衣裳,双褐色布鞋都有些旧,露出些许线头。
沈奚靖有些不安,他动动,手里抹布随着他动作晃荡下。
穆琛目光又回到他手上。
那是双做久杂活手,红肿,破皮,骨节宽大,早就没往西细白圆润。
穆琛记得,当年沈奚靖抓着他那块玉佩,双小手比白玉还好看。
作为先帝最小儿子,穆琛没有皇弟,所以当他见过沈奚靖后,却每天都在想,有个皇弟该多好。
可是,景泰之乱那年过去,他当皇帝时候,却又那庆幸,先帝只剩他个儿子。
如若不然,他现在,可能跟他哥哥们起,葬在文帝亲王园寝里,而不是锦衣玉食,成为这个锦梁宫主人。
景泰之乱那年,究竟改变多少人命运?穆琛不知道别人,但起码,现在东书房里他们两个,已经错乱命运。
“你手,会痛吗?”穆琛忍不住,轻声问他。
沈奚靖猛地抬起头,又匆匆低下去,低声答:“回皇上,其实习惯,也还好,不耽误干活。”
他整个行为做派,已经跟大人无异,明明还只是十来岁孩子,却要过早地长大。
穆琛冷笑声,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?
沈奚靖突然听到穆琛冷笑,以为皇帝有什不高兴,“噗通”声,又跪下去:“奴才知错。”
穆琛突然有些厌烦,他不知道是厌烦沈奚靖已经完全没有过去那般天真可爱,还是厌烦自己无能为力,他闭闭眼,冷声说:“没你事,不用打扫,出去吧。”
“诺,谢皇上。”沈奚靖松口气,支起身体,拎着那个看起来颇沉水桶出去。
因为管事叔叔们教过,在主子面前离开,需要面对主子退到门外。
沈奚靖是极认真人,虽然穆琛是他来宫里见过唯个主子,但也颤颤巍巍,拎着水桶,倒着退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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