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正腔圆。留洋华人多讲粤语,沈凉生自是听得明白,心知他在调侃自己带着女伴,不愿没眼色地夹在中间,当下也不勉强,却也没停下步子,只说你跟走就是。
秦敬心道这位可真是个不折不扣少爷脾气,恐怕行素惯,自己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,难免惹他不快——虽说直觉不愿与对方有什牵扯,但若当真惹恼他,自己却也下意便觉得不好受,于是再不多言,爽快地跟上去。
沈家是戏院股东,自有专人负责接待,沈凉生同那人低语两句,便见那人快步往层座席走去。
沈凉生陪秦敬站在明晃晃大堂里,继续换着话题闲谈。
“看你年纪不大,还在读书?”
“沈公子好眼力。”
“哪所?”
“圣功。”
沈凉生闻言愣,没记错话圣功不但是所中学,还是所女中。
秦敬见他愣住却噗地笑,实话道:“早不读书,是在圣功教书。”
“哦,那叫你先生倒是叫对。”
沈凉生倒似不在意被他摆道,淡淡点点头。秦敬记起还未告诉他自己名字,如今也没有再隐瞒必要,刚要自报家门,又见方才那人已然回转,对两人躬身道:“两位这边请。”
秦敬知道这种演出,前几排位子自然不会对公众发售,都是人情专座。却没想到沈凉生特为他把票换换,只拣不前不后个位子,想是怕他坐在前头人情座里拘束。虽感激他用心周道,可也不便挑明说,最后只是普通谢过,目送着沈凉生往二楼贵宾包厢走过去方才坐定。
“对,”这头秦敬屁股还没坐热,那头沈凉生又走回来,半弯下身,依然似对好友般拍拍他肩,凑近他耳边低声道,“下回见面,记得告诉你叫什名字。”
明明是句打趣之言,合着低语间温热气息与话中笑意起钻入耳中,偏生出股说不出亲昵味道。秦敬愣愣地坐到灯光暗下,好戏开场,方觉出自己刚才竟是有些面热。
他不由自惭笑,心道这是怎,收整神思专注台上戏目。只是看着看着,又终忍不住回过头,目光往二楼包厢扫过去。
中国大戏院设计师俱是洋人,仿是西式建筑,行亦是西式做派。看戏也仿佛观影似,台上灯火通明,台下却片昏黑。
这样黑,又这样远,许多包厢中,秦敬却毫不费力地找到那个人身影。
许是白西装太显眼吧,他在心中自解释道。可又觉得是因为那人在黑暗中亦是具发光体,稳稳勾住自己目光。脑子不在戏上,却也迷迷糊糊地听到台上念白:“想大丈夫处世,遇知己之主,外托君臣之义,内结骨肉之恩,言必行,计必从,祸福共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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