吞吞地并肩走着,打伞回家,两人心跳在同一个高频,但谁也不会主动开口答疑解惑,谁也觉得这是偶然,觉得这是一晚过后,就能像雨云一样消解四散掉的东西。夜挺深了,又下雨,筑家塘门口早没了摊贩闲人,黑黢黢。那颗合欢树下分手,一个得继续向前,一个得右拐。
“真回去打断我狗腿我就去敲你家门求救哈?”
“你来,帮你打120。”
“别别别,我已经不想再躺救护车上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哎我就顺口一说。”
“你回去记得擦干洗澡。”
“嗯。”
“手机充电,群里有补课课表。”
“嗯。”
“也别忘了带少年宫的准入证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打算怎么去?我可——”
“少年宫不是可以一车到么?158,反正上课时间比平常上学晚,也不用早起,我坐公交吧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“啊还有,我奶奶从泰国人肉背回来的特产,海了去了,明天带点儿有意思的给你。”
“行吧。”
“回去看下你家鞋柜后头,有两条秋裤,送你的。”
“啊?什么?”
“晚安吧少侠。”
“……晚安,风流少侠。”
要说十八岁,到底该怎么形容才好呢?
在一年之内想遍了一生要思考的东西,想不出结果,倒被教育要善待他人,修身养性,用宽容的目光去认识这个错综的世界。但又被人说,请把一切想的单纯,这是最该放肆的年纪,不要怕,更不必瞻前顾后。
但十八岁的危险和诡计多端,却并不在于它矛盾的外在。而是它任意一触碰,便毫无原则地变换了形状。往往就是一个闪念而已,如同高速路上轻转了方向盘,错进了岔口,前面或许是荆棘丛生,又或是天高地广,繁程似锦。
李鸢后来都已经记不得他那年那晚,闪过的究竟是个什么念了;也没有问过彭小满,他猜他也不会记得。
就像冬天的触电一样,迅速地疼痛,迅速地消散,可即使是这样轻微且易逝的程度,都会叫脆弱的人当即流下泪来。就像手脚反客为主,操纵了夏夜里乱成一团的头脑。
李鸢在看楼洞里被自己咳亮的感应灯熄灭,飞快转身又进了外头细细的雨帘;彭小满从里巷那头的昏暗处奔赴而来,用了他平常绝不敢用的速度;李鸢朝他张开双臂;彭小满同样。
两人像因地壳运动,而叠撞一起坍塌下去的山体一样,紧紧拥抱在一起,胸口击打上了胸口,皆是沉顿的闷响。他俩都不知道在慌什么,都徐徐发抖,都呼吸迫促,都被搡上了悬崖边缘。直到毫无顾忌地揉搓着彼此的蓬勃乌亮的黑发,喘息着不置一词,发了狠劲儿地亲吻在一起的时候,他们才一瞬间地明白,十八岁的夏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