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也不那么喑哑了,像是被林双玉教好了似的,学着滑稽地扬起话尾而非沉沉地降下调去,颇有点儿强行的意味。
小五子上前捉过乔梁瘦长的手掌,眨了眨眼,俯身往他胸前牢牢一趴,贴的紧紧的。
“去吧。”林双玉冲乔奉天摆摆手,“天儿好,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。”
来前打了招呼,乔思山前夜去了镇上买鱼买肉,另买回了一盆颇新鲜的小龙虾。鹿耳镇上的小龙虾一水儿野生,肉密且鲜甜,不必担心污染与重金属,只是大小不一,打理起来不那么方便。乔思山在院子里搬了个小马扎,穿着件跨栏背心,佝背拿着只废牙刷挨个儿洗着,院子里唰唰一阵规律的细响。
郑斯琦没跟着去到院里,他倚二楼的外接窗台向下看,看乔奉天蹲在乔梁边上,仰面说着话,偶尔蹙眉偶尔笑;小五子到底是小,对小龙虾的兴趣刹那间便没过了心里的那点儿心酸感伤,蹲在铝皮大盆边,专注地看乔思山刷虾,刚要伸手一触便被乔思山打开,“小心夹手,夹了你就不松手。”
青山就在正前方,天气响晴,显得既近又远。
“郑老师放假早啊?”林双玉掸了掸床上的枕头,飘起一阵可见的粉尘。
“啊。”郑斯琦回头,“是啊阿姨,学生放多久,我们放多久。”
“当老师不累人。”
“分情况吧。”郑斯琦推了下眼镜,“多半累也是心累。”
“奉天哟,喜欢人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改改换换。”林双玉似是无意又是有意,捋平床单一角,拂开两三道褶子,“就喜欢老师,就跟老师过不去,亏都没吃够似的。”
小五子在底下突然“啊”一声,先是响亮,接着压抑,像不好意思被人听出他果然被小龙虾夹了手似的。
“其实您这算以偏概全吧?”郑斯琦笑。
“偏么,咱们老百姓一辈子能喜欢几个人啊?死心塌地的,俩都是老师还偏么?”林双玉也在笑,挺戏谑的那种。
“小五子跟您说的么?”
“我用他的毛长不齐的半大小子跟我说。”林双玉偏头啐了一口,“我是他阿妈,我看他那张脸,我看他那个眼,我就知道他心里什么小九九。瞒我?真当我老眼昏花分不清东南西北啊?”
郑斯琦没说话。
“他啊,我看是要跟我一辈子磕到底了,再说说不听,再说说不听,就跟老娘我他妈上辈子欠他似的。”
林双玉抬手抠了下眼角,在指尖里碾到粒夜晚才飞出来扑灯的小小青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