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镛城离天子城极近,策马只需半日。
谢九楼出宫门,上马赶回家,黄昏时到谢府门前,脸上已欣然换副神色,眉梢都神采奕奕起来。只管把马牵给小厮,自个儿三两跨步跑进角门,尥蹶子似路直奔内院,上台阶再过道门,两步跳下去,手摸过廊下柱子,面跑着,面往里头喊:“阿嬷!”
不多时,园子里月洞门走出个两鬓斑白却腰背扳直,双目清澈老妇,笑道:“九爷回来啦。”
此次出征,去半年,谢九楼今日回来,先去天子府复命,再回谢府。
谢家虽是百年世家,近几十年因着战乱去不少儿女,加之旁支纷杂,主脉凋零,到谢九楼这辈,谢府就只剩这个主子。
他年幼失唯小姑,十五丧父,十六丧母,十七便任军主帅,封五陵王,偌大个城主府,上千人丁,能叫他亲近只剩个阿嬷。
这次去之前,谢九楼先拿出府上下所有外奴卖身契,契又附十两银子,好叫那些愿意出走放心拿着细软拖家带口地离开。这来,府上下顿时去大半人口,留下多是自建府起就服侍人,已在这府里成家立根。他又清自己那房许多人,只留几个小厮丫鬟每日打扫。
如今再回来,已过弱冠,谢府独他这处院子,格外清净。
时在碧纱橱后换衣裳,来偏厅吃毕饭,谢九楼见阿嬷手里密密缝着双鞋垫子,便问:“这是给做?”又道:“年前叫带去还没换过来,不急。”
阿嬷只静静看他会儿,说:“去过祠堂,便回房吧。”
谢九楼应下。入夜,自祠堂出来,却见阿嬷打着灯笼在门外等他。见他,便迎上去。
“夜里风寒,祠堂这片儿又黑。总说叫九爷随性带个什人,爷惯不听。”
谢九楼说:“阿嬷,叫九哥儿就好。”
“少城主时该叫哥儿,如今成爷,就该叫爷。哪日府里添新少城主,自然有们叫‘哥儿’。”
谢九楼只管低头笑,侧颊个浅浅酒窝。
“九爷这年纪,早该成家。”阿嬷叹口气,“是老爷夫人走得早……”
“阿嬷——”
“爷先听把话说完。”阿嬷这回没任由他糊弄过去,“们当下人,再没规矩,也不能做您主。今儿早天子城来人,抬顶花轿到府里,说是饕餮谷来和亲言三小姐配给您做正妻。府里没动静,乃因着天子下密诏,此事不允许任何人对您提前透露,是以四处连块红布也不敢挂。如今临门,这才大着胆子来说嘴。姑娘是顶好姑娘,阿嬷看过——就是脚大些,鞋都破,这才连夜给她补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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